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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dover无差】满天星

  ⚠︎主要角色死亡有(仏)

  ⚠︎普设

  ⚠︎语文老师认证的小学生文笔

  ⚠︎ooc非常

  ⚠︎不算短的短打,全文9.7k+,也许会有漏洞

  ⚠︎原创角色有,阿尔弗,安东尼奥,弗朗索瓦丝和罗莎客串

  ⚠︎乱写的,别问我设定

  

  可以接受就下滑↓

  

  

  

  

  大雨倾盆,把车盖上和柏油马路上的血迹冲刷得愈发狰狞,交替闪烁的红蓝光映在那张熟悉的脸上。雨中行色匆匆的人群恍惚了起来,朴素的黑伞是灯流中的剪影,伞下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猜不出口罩后的心思。

  “先生,请问你和死者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翠绿的眼眸凝视着警察。眼前似乎漫上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

  “节哀……请您留个联系方式……”

  话音未落,一张名片被放在了警察手上。男人紧了紧围巾,把购物袋抱在怀里,将血腥的现场抛在身后。在拐角处他又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雨滴将五米之外的一切事物隔绝,只有模模糊糊的红蓝光和警笛依旧。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在一个垃圾桶旁边,从购物袋侧面翻出了一束满天星,鬼使神差地伸手到伞外去。雨水肆意拍打在花瓣上,不带丝毫怜悯,小花团被雨水镶了钻,细细闪闪,花瓣好像真的是星光锻造的,轻轻一个动作就能使它化为漫天月色。雨水的爱意终究不是这样细小的花瓣能承受的,啪嗒、啪嗒,花瓣脱离了最后的怀抱,重重地砸在地上,雨水凉了男人的手。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那么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紧,指尖颤抖得将那束可怜的花丢进垃圾箱里,匆匆逃走。


  “Arthur,起床了!”

  亚瑟记得自己原本在睡梦中挣扎着,不得脱身,让他弟弟这么一嗓子给拽了出来。

  “啊,Alfie,早安。”

  “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看你额头上都是冷汗,需不需要hero来拯救你!”

  亚瑟愣了一瞬,随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确实,湿淋淋的,像是被一场大雨淋过。

  “谢谢Hero Alfie,我没事,下楼吃早餐吧。”亚瑟拍了拍阿尔弗的脑袋,将他赶了出去。

  亚瑟穿好衣服,下了楼,父母正坐在餐桌后。该死,早知道在上面再磨蹭一会了,他心理懊悔地想着,脸上神情未动。

“亚瑟,坐,你不用想着拖时间,我们就是为了等你。”父亲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亚瑟不想面对这对“绅士淑女”,每一次对话的空气足以引爆数罐火药,而话题无一不是他那昨晚死去的伴侣——那个法国佬弗朗西斯。

  “他死了,问题解决了。”亚瑟没有坐下,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是多么煎熬,不如直接挑明了,总比面对着他俩十来分钟针锋相对好。

  “你先坐下!”英伦“绅士”一拍桌子,怒视着他的儿子。祖母绿的眼睛显然不想看着他,而是环视一周道:“阿尔弗呢?”

  “不在,我们先解决你的事。”

  “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英国人的薄唇对着父母总是吐不出什么带有温情的单词,一般这种时候,他总会从门口一把捞起他的外套,“绅士”地走出这个家。

  昨晚刚下过大雨,冲走了这座城市上方的阴霾,蓝天清洁如洗,灿烂的阳光扫不清心中的浓雾。


亚瑟讨厌这个家,打记事起,包括所谓的“绅士教育”。家里算得上是富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要求着穿着量身定做的正装,每时每刻。他从小能接受到来自每一位同龄人艳羡的眼光,他的家庭不知道是多少人可梦不可及的生活,加之一口纯正的英伦腔,玉石一般的绿眸,简直就是贵族小王子照进现实。没有人知道他光鲜背后的生活,也没有人知道他最喜欢的娱乐就是拨开房间昂贵的窗帘,俯视着能在泥巴里打滚的土孩子们,想象着平行世界里自己普通的生活。好巧不巧,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他遇到了弗朗西斯。


  亚瑟踩着锃亮的皮鞋,在石头小径上啪嗒啪嗒地走着,他任由思绪飞离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脚下的石头小径属于弗朗西斯家的园子。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丛花吓了亚瑟一大跳,连忙后退了几步,才记起弗朗西斯家门口吊着一个花篮,这最初还是他的主意,还记得弗朗西斯当时眼睛是怎样闪着光答应的,也还记得他俩当时是如何兴奋地将这个篮子插满了鲜花的。

  当时也是仲秋,也许快到深秋了吧,记忆已经模糊了,不过还记得弗朗西斯当时和他说他喜欢的花是鸢尾,可花期已经过去了,便买了几支满天星。“哥哥我也很喜欢满天星的呢,小少爷喜欢什么花呀。”“随便。”“哦,不说呀,怕哥哥我笑话你吗?”亚瑟转过头去,本想是瞪他一眼,没想到竟和热切的目光装了个满怀。他总能从蓝紫色的眼中探到一丝不属于这座阴雨连连的城市的明媚阳光,让人心头一颤。

  “喂喂,你说话啊。”原来是自己看得出神,被弗朗西斯捏住了脸颊。“哎呀笨蛋,就这个好了。”他红着脸偏过头去,随手一指,选中花店中最娇艳的红玫瑰。“想不到小少爷这么浪漫啊。”弗朗西斯忍不住笑道。“笨蛋笨蛋,有什么好笑的,不然别买了。”亚瑟毫不泄力地一拳打上弗朗西斯的侧腹。“我说你还真舍得下手啊,小玫瑰。”某支小玫瑰忿忿地转过来,还没等开口,法国人就顺势摸上了他的头,果然小猫还是顺毛好撸。

  回到家中,怎样拌的嘴已经不记得了,插花时,弗朗西斯突然没理由地来了一句:“小少爷就像这么个玫瑰一样明艳,哥哥就勉为其难当这样一个配角吧。”亚瑟停下了摆弄着的双手,弗朗西斯也停下了,俩人都被这一句话惹得耳尖冒火。“咳咳,没什么,随口说的。”白色的满天星没红色的明艳,没蓝色的优雅,却有着不可比拟的魅力,是纯净的,是纯粹的,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星,是衬托月亮的雪花,与红玫瑰交结出爱恋的网,将这俩人捕了个正着。


  亚瑟抬手轻抚着红玫瑰娇嫩的花瓣,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清香。不知道这段时间弗朗西斯换了几茬花,但最后一茬可见保养得极好,枯萎之后也不会有新的一茬来代替了,想到这,亚瑟眼眶不禁一酸。犹豫了好久,他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波诺弗瓦家的门。好一会,门开了,屋里站着一对老夫妻——弗朗西斯的父母。索瓦丝不在,也许是还不知道弟弟出了事故。倒是眼前这对夫妻头发白了大半,却和亚瑟记忆中的样子能重合上,眼珠布满了血丝,红肿的眼周告诉亚瑟他们的悲痛。即使丧子,法国夫妻还是表现出一副和蔼优雅的样子:“你是……亚瑟,小少爷,有什么事吗。”亚瑟惊讶于他们还能认得出他,其实也不是过了很久,他上半身微微前倾,说道:“你们好,对于弗朗西斯昨夜的这件事,我也感到很悲痛,不知你们是否允许我来收拾一些他的遗物当做纪念。”语罢,亚瑟一惊,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这种话的,他算弗朗西斯的什么。青年时期的知己?互相慰藉的可怜人?亦或是冷酷无情的前男友?他什么都不是,他没有任何立场,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夫妇俩的回复,胃里像是装了几只飞舞的蝴蝶。

  “你去吧。”

  声音无力地钻过亚瑟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也许有千言万语,他只说:“谢谢。”紧绷着的眉毛舒缓了下来,还记得弗朗西斯曾经用嘴唇贴着他们,说:“你好美。”亚瑟知道蓝紫的眼睛不会骗人。

  亚瑟几乎是踩着云飘进屋的,虚浮的脚步给予了他极大的不真实感。上一次被弗朗西斯带回家是什么时候?他忘了。只知道每一次都是被他甜腻腻的情话骗回来的,他说他只是想搂着他的小玫瑰睡一晚,亚瑟曾发誓不会再相信那眨巴眨巴的可怜眼神。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他轻车熟路地就绕到了弗朗西斯的房间。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很久,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他手掌心的温度。

  波诺弗瓦夫人悄悄来到了他身旁,用沙哑的嗓子小声对他说:“他没有忘记过你,他相信你也是,进去告诉他吧。”亚瑟好像被过了电一般颤抖起来,夫人说完就走了,亚瑟几乎是下一刻就推开了门,他以为只要够快,弗朗西斯就会好好地靠在床沿,一边拢着自己半长的卷发,一边对他说:“Bonjour小玫瑰,今天怎么记得来看哥哥我了。”或是捣鼓着自己的红酒和香水。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弗朗西斯的地盘,没有弗朗西斯。却是碎成回忆落了满地。

  亚瑟艰难地迈进房门,自己好像处在一张回忆的网里,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熟悉的身影。他想转身逃离,却不自主地向前,自愿溺死在回忆的洋流中。小小的几平米随处可闻专属于弗朗西斯的味道,太多的信息让亚瑟一时间晕头转向。他跌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感觉自己被旧情人身上独有的香味包裹,抬眼就望见香味的来源——床头柜上的香薰。比起这个,更抓眼的还是香薰旁边的一个相框。亚瑟挪过去,缓缓伸出双手,轻轻的将相框取下,目光黏在照片上的人脸上。他在取下它之前就知道这是什么照片,上面的人儿笑得欢,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那儿的阳光能驱散一切的不愉快,有情人永世不分离。现在看来,当时认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亚瑟不会忘记这张照片,就好像不会忘记那星点的满天星。夏末的风依旧不减焦躁,亚瑟和弗朗西斯认识已有一段时间了,初来乍到的法国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轻浮,他本人把它叫做艺术,许多人眼中,这个法国佬和那个叫亚瑟的小少爷一样是个实打实的怪胎。人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自视清高的神经病,不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就是他们的问题。至于一板一眼的亚瑟少爷是怎么和这个追求美的疯子走到一起的,没人知道,甚至连他们本人都忘了,这并不妨碍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绝配,疯子和疯子总要相依为伴。

  夏末万物正好,没有仲夏的闷热,没有深秋的颓丧,就连弗朗西斯随手摘下的雏菊都生气勃勃。“见面你带一朵雏菊来做什么?”亚瑟不解,这次是弗朗西斯约他出来的,如果他没溜出来,那现在应该独自在琴房练琴,窗外的嬉闹声在那似乎永远比琴声更动听。弗朗西斯只是笑笑,蓝紫的眼睛有细碎的星光,像是藏了整个银河系。“随手摘的,觉得和小少爷很般配。”说着把花卡在了亚瑟的耳廓上。亚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要取下笑话,却被忽然按住了手。“别拿下来嘛,你这样很好看哦。”亚瑟看着他,祖母绿的眸子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心思被弗朗西斯看得明明白白,脸颊上浮起和背后晚霞一般淡淡的红晕。

  “好看,”弗朗西斯像是和亚瑟说话,又更像是自言自语,“来拍照吧。”弗朗西斯摆弄着相机,放好位置又匆匆跑回来,对亚瑟说:“笑一个,ouistiti!”亚瑟被他一系列不知所云的动作逗笑了,一直还咯咯地笑个不停。“怎么还笑呢,都拍完照了。”弗朗西斯被他传染了,也开始笑个不停。笑泪婆娑间,亚瑟看到夕阳的光打到弗朗西斯的侧脸上,轮廓好像一尊完美的艺术品,笑眼弯弯,半扎的卷发为眼前人又添了几分温婉。

  一个不稳,他跌到了弗朗西斯的身上,俩人的笑声被卡在了咽喉,就这样伫在那。亚瑟慢慢将手搭上弗朗西斯的后背,头则埋了起来,是时候了吧,他不想说出来,他没有勇气。亚瑟的鼻息让弗朗西斯感觉胸口暖融融的,他发觉了亚瑟的两只手已经攀上来,小少爷不会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夕阳远不同初升的朝阳或是正午的烈日,它就挂在山头,可能时不时就会坠下,人们可以用肉眼去注视它,它为天边的云披上了最美的婚纱。有了夕阳,山川河流才不孤独;有了夕阳,心灵变得无法揣测。“我喜欢你。”亚瑟惊讶地抬起头,这句话轻飘飘地说出,转眼间又被风吹散。弗朗西斯则是望着远方的欲坠的夕阳,仿佛刚才说的话只是亚瑟的想象。“太阳要落山了。”“我也是。”弗朗西斯心头一紧,心脏漏跳了一拍,看向亚瑟,眼神无法装作无事发生。他的脸这时比晚霞还要通红,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看见他的小少爷眼角带着几滴晶莹的泪。亚瑟再次把头低下去,以一种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喜欢你,弗朗西斯,喜欢。”他就贴在他的胸口,怎么可能听不见他心跳得厉害。

  亚瑟在弗朗西斯背后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锤着他的后背。被锤的人也不生气,只是把手搭在了怀里人儿不听话的几根头发上,顺着它们摸着。“嗯,喜欢,喜欢亚瑟。”“笨蛋……”这就是他的小少爷了。

  他们只是静静地相拥,直至太阳真的跃下地平线。“我要走了,家里找不到我会被关禁闭的。”亚瑟发闷的声音从弗朗西斯的胸口处传来,耳尖的一抹红还没消下去。“嗯,你走吧。”弗朗西斯放下手,捏了捏亚瑟的脸,常年握着画笔的拇指抚过他粉红的眼角。“哭什么啊……下次再见。”亚瑟拨开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小声说道:“笨蛋,我才没有哭……”便撒腿跑走,心想,在讨厌的法国人面前哭多丢脸啊。想着,又跑得更快了。亚瑟的背影逐渐被黑暗吞噬,大道上只剩下被微风掠起的尘土,弗朗西斯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面还有亚瑟鼻息的余温,抑或是自己的体温,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找到了为之努力跳动的对象。

  亚瑟又偷偷溜回了家,试图从他翻出来的窗户再翻回去,不料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的美梦被站在门口的父亲无声地撕碎。他不想再回想那天的事,被碾碎的雏菊花瓣就是血淋淋的事实。自那天起,他就多了一个弟弟。虽然是领养的,但阿尔弗对他这个新的哥哥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可是他的举手投足间都能让亚瑟想到父亲是如何吼出“你简直是柯克兰家族的败类!喜欢男人的杂种!”的。理智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恨阿尔弗雷德,可当阿尔弗顶着一跳一跳的一根呆毛,大声呼唤着“Arthur”的时候,他只能把情绪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初秋的习习微风寒透了亚瑟的心,却暂时没有冰封炽热的心脏。

  回想到这,亚瑟心一悸,因为恨、因为情、因为青涩的爱慕。他用指尖攥住身旁垂落的床单,双颊无意间落了两辙湿痕。他迅速揩去与绅士身份不相符的泪滴,即使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他。如果弗朗西斯在他身边,会说些什么呢。想着,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哟哟,小玫瑰哭了啊,没关系哦,没有露珠的花瓣也是好看的啊。”如此真切,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说话的人,伸出手嘛,那人就不见了。“弗朗西斯,你真狠心啊。”亚瑟的语气更像是自嘲。

  他撑着床沿又站立起来,将照片扯出来,叠两下装进了外套的口袋,后把相框扔到了床头柜上。房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每一件装饰,每一样物品,都能戳一下亚瑟的心房——那许久未动用过的、装着弗朗西斯的一间。力道不重,轻轻地戳那么一下,也使得房梁摇摇欲坠了。亚瑟那天在靠窗的那把椅子上坐了许久,被熟悉的味道裹挟,眺望城市灰布条一般的街道,延伸到很远很远。它们的尽头是什么呢,亚瑟想。


  回到家中,亚瑟直奔房间,他没有注意父母是否在家,或是有谁惊异地看着他。几乎是颤抖地,他把口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整齐地摆放到桌面上。亚瑟苦恼地揉着他一头亚麻色的乱发,他拿回这些东西做什么呢,不过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他的父母或是别的什么人,发现不属于这个家的这些东西。很快,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盒,像刚刚那样,又一样样地把东西装到木盒内。亚瑟最后才拿起那张老照片,用指腹捋平了照片的褶皱,轻轻盖在在所有物什的最顶层。说来巧,像是裁剪过一样,照片正正好好地覆在盒里。上面的可人儿就这么抬着头冲着他笑,亚瑟用指尖扫过青年未脱稚嫩的脸蛋,在眼角酸意泛起之前“啪”的一声合上盖子。一个小盒里面盛满了他记忆中的弗朗西斯,他不愿意用他再和某样东西做对比。可是很像,他把小盒放回了原位。


  深秋款款邀来寒冬。海洋性极强的国家冬天并不很冷,不常下雪的城市却迎来了雪姑娘的惠顾。亚瑟收拾好自己,站在窗前,抬头恍然一片发白的天,云彩失了形状,向苍白的天幕袭来。水加多了,画布上印迹斑斑,深深浅浅,化作结晶落了下来。是雪,亚瑟暗叹。忽觉脸上沾上了些许凉意,想抬手抹掉,雪花已经融成了水滴,像泪珠滴在两颊,但是是冰凉的。

  亚瑟下了楼,眯眼朝着自己信箱里面望。有东西在里面。他取出了一个小木瓶子,尺寸可以轻松握在掌心里。他深知这是什么,感觉手掌的血管在寒风中随着脉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地压迫着瓶身,他握得太紧了。


  二月,气温已有回升的趋势,百卉在土层下蠢蠢欲动,也有按捺不住寂寞的,已经在路边、树干上冒了头,他们是春天先送来的裙摆。春意已经轻轻悬在半空了。

  清晨还是很冷的,亚瑟裹着大衣,漫步在山丘上,近处的山峰还染着点雪迹,不过他的目的地是缀着星点绿意的山脚。没人发现,他也没告诉过任何人,这里有一片他们搭起来的小花园。这“花园”简朴至极,只是在附近捡了几块破砖头,垒起来的一道矮墙罢了。法国人对花花草草好像有一种奇怪带执着,即使这俩人没空大老远跑来侍弄这些娇嫩的小生命。每到季节变更,两个青年便凑齐了买花的钱,将它们从花店带来小花园,亲手种下它们,就好像看着它们长大了。每个季节的花都不一样,小花园仿佛有生命似的,流转着春夏秋冬。

  这一天他们都放假,有着一整天的自由时间,便早早起了床,带上昨儿买的花,一齐去到小花园。捣鼓好所有的事已经是早上了,这时的城市才活络起来没多久,两个手上全是泥巴的青年在溪边嬉戏。“哇,这水怎么这么冷。”现在是初春。“瞧你这记性,春天才刚到啊,水冷什么的不是废话吗。”随后的一天就一直在附近晃悠,最后甚至能说得出哪块地方有多少块鹅卵石。饿了就去附近村镇买点吃的,渴了就一捧接一捧地喝溪水。挨到了黄昏,可不得不回家了,即使弗朗西斯想晚上躺在院子里看星星的愿望一次也没实现过。“傻瓜,下次再来啊,干嘛一定要执着于看星星。”少年的世界里没有黄昏,对方在身边永远都是初春的清晨。

  等到手抚上砖墙,亚瑟才发现自己又陷入蓬松好闻的记忆中去了。他不是这么一个爱回忆的人啊。亚瑟无奈地把手中的小篮子放到地上,缓缓蹲下,用小铲子开始挖坑。一个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篮子里只装了几支鸢尾苗和玫瑰苗,昨晚他几乎是没过脑子,从花店买下了它们。现在买花还为时尚早,要这些小苗做什么呢,花店店主想不明白,亚瑟也想不明白。冬天终于过去,他就是想尽早,尽早地种点什么。

  已经不是可以把泥土弄得满手都是的年纪了,亚瑟用小铲子最后轻轻拍了两下泥土,站起来,退远观望。幼苗被微风抚摸着脑袋,瑟瑟缩缩地摇摆着。亚瑟几乎是本能地向小溪走去,在水中用铲子搅了几下,手上溅到些水花。“嘶~”他把手收回了些,这水比记忆中更冷,他似乎听到了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现在可是二月啊,水冷什么的不是废话吗。”嗯,瞧这记性,是废话。

  亚瑟倚坐在砖墙上,和颤抖着的花苗相视无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从胸口的内袋中取出一个木头小瓶子,摩挲了几下,放到了身边的砖块上。

  “他们还是小花苗啊,看上去好冷呢,我也有点冷了,弗朗,你冷吗。”回应他的只有在山间吹过了几千年的风声。

  “怎么不回答我啊,你也冷吧,哈,瞧你,冷冰冰的……他们是你最喜欢的鸢尾,都怪你,你要是喜欢的不是这种花,说不定我还可以买到开得灿烂的。他们旁边的是玫瑰,我只买了几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他们要是都开了一定很漂亮,你肯定能看得到吧,嗯?”风这时悄悄地抚平了亚瑟的乱发。

  亚瑟坚持不下去他的微笑了,放下了嘴角。“对不起弗朗,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是他们逼我的,你能理解的吧?”他对着空气解释着。“我知道你肯定也……我也是。”


  两个青年坐在街边的长椅,下班的人群还未涌上街头,偶尔路过的只是出来散步的老人,或是照顾孩子的保姆。长风吹乱了枯叶堆,也摘下了最后一片花瓣。“你冷吗?”金发及肩的青年率先发话。另一个人摇摇头,侧身避开了向他伸来的手。

“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早就说过,没必要。”弗朗西斯还是没看到那双绿眸,亚瑟的刻意躲避使他神情暗了暗。“还是坚持己见吗?”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只是……一个冲动导致的错误,不要让它再发展下去了。”“几年时间都是错误对吗?”没有回应。“亚瑟,你没有看我……那听你的。”

简短的对话结束,亚瑟听到身旁一阵窸窣,然后是脚步声,停了一会,便消逝在嘈杂中。他终于抬起了头,这会不用担心不忠的眼神出卖他的想法,可是回眸再也找不到可供出卖的对象了。

  行人越来越多,路灯一下子全亮了,准备为夜晚的道路照明。他就这么站着,孑然一身,世界沾满了雾气。在这时,应该有人在喧闹中找到他,携起他的手,笑眼弯弯地和他打招呼,带他回家。可是在这人流中,竟没有一个属于他的人。他们像过胶片一样川流不息,亚瑟觉得自己像一只鸟,有着一大片广阔的天空,却看不到另一只鸟。如果他没有出现过,也许亚瑟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在心里哼着小曲,一边默默笑话今天遇到的笨蛋们。可是他遇到过自己的太阳,享受过独一份的光明与温暖,又怎甘再次退回黑暗。

  “姐姐,你……最近和柯克兰家有没有接触。”弗朗索瓦丝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外的弟弟,正失魂落魄地望着她。她成天在外头忙事业,不常回家,然而一回到家就要帮着收拾弟弟落下的各种摊子。“今儿这么早回家,瞧你那样,柯克兰怎么了,吵架了是吧?”

  弗朗西斯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鼻子,开口道:“没有,就是问问。”

  弗朗索瓦丝掩着嘴轻笑一声,道:“就你个小屁孩,我还能不知道?唔……之前确实有合作过,最近也有联系。”

  弗朗西斯抬起头来,眼里是不可掩饰的激动,随即暗自垂眸,说:“你……知道一些……”

  “知道,”弗朗索瓦丝倒是很爽快,“柯克兰啊,怎么说呢,态度不积极,就这样。”她想起柯克兰知道他是弗朗西斯姐姐时脸部抽搐的肌肉,为了不搞砸关系而隐晦的暗示,和谈起儿子那档事时眼里的厌恶,这些无不让她为弟弟,为亚瑟在心里深深地叹了气。

  “知道了。”弗朗西斯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之后,弗朗西斯消沉了一个月,很快又从压抑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尝试着和一切和解,门口的花篮,亚瑟最喜欢的香水味,和那张照片……不,只有这个不行!弗朗西斯拿着那张照片,好像拿着随时挥发的毒药似的,从门口渡步到床尾再到窗前,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手中之物也不知该放往何处。

  犹豫许久,他终于还是决定将它装进相框放在床头,这真是太愚蠢了,但是他宁愿在睡梦中被这剂甜蜜的毒药杀死。放不下什么呢,就当是和最好的朋友之间的合影吧。

  他出门游玩,和朋友聚会,可这城市就这么大,熟悉的人和事能在任意时分任意地点狠狠地往他心脏来一拳。当然,有时候也会遇到他最怕的那个人。

  躲避回忆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喝酒了,最好是喝得稀烂。当安东尼奥打电话叫弗朗西斯出去喝酒时,他心里像是解脱了什么,摩挲着床头的相框,轻声答应了。

  热烈的酒精,晃眼的灯光,炽热的呼吸,狠狠撞击耳膜的摇滚乐,不能说是他生活的常态,却在他而后的生命中占有了不小的部分,为了填补另一部分。

  那天夜空缀满了细闪的碎星,弗朗西斯把自己整个人平铺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合上双眼,把自己袒露在月色下。罗莎,弗朗索瓦丝的闺蜜,坐在旁边,帮着自己的朋友把她弟弟从安东尼奥的酒局中拖出来,这会正等着他姐开车过来把他拉回家。

  已经过去挺长一段时间了,其实也不算很长,只是足以让亚瑟不再辗转反侧间脑海里一直都是这件破事。不知怎么,当晚他感到体内有一股遏制不住的散步的冲动,于是他披上长款外套,不明所以地走出了门,也不明所以地来到这条街道,不明所以地遇到了他。

  “喂喂!别像一个疯子一样倒在那,看你姐回去不削你!”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嚷嚷着。往里一看,一个双马尾的女人正试图把另一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坐正,那人却纹丝不动,女人只好作罢,双手往口袋里一揣,又试着用脚把他踹醒。

  “唔嗯,不要!“男人缩了缩,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沉重的眼皮打开一条细缝,他怀疑是幻觉,那似乎是……

  “亚瑟?”

  “你在说什么东西,醒了就赶紧起来,真的是,下次绝对不帮索瓦丝那家伙薅你了,让你和你那些哥们嗨够了去。”

  罗莎在他头顶上叽叽喳喳地数落着,而黑夜中那一角飘动的衣摆让被酒精刺激的心脏狂跳不已。

  亚瑟靠在家门前的墙上,思绪还留在刚刚的那幕景象。经过剧烈的跑动,他的脉搏似乎比刚刚从台阶上坐起来的那位要跳得更快。

  跑。下意识地,他从那逃也似的奔走,却不小心留下了一丝衣角的残影。

  为什么要跑?亚瑟还在喘气。即使隔着月色,蓝紫的眼眸像是旋涡般紧紧地攫住了他,弗朗西斯眸子的模样他又怎么能够忘记,鸢尾一般的可人儿。旋涡越来越急,越来越急,亚瑟似乎要被转得眩晕,然后一头栽进去……栽进去?亚瑟松了松衣领。他好像从来就没游出来。亚麻色的头发变得更乱了。

  为什么要跑呢,亚瑟?弗朗西斯眼角不觉沾上了潮湿。

  没有弗朗西斯你会变得更好吗,亚瑟?祖母绿的眼睛与周遭的一片黑暗做着斗争,自己抛出的问题最能刺中内心。

  不会。亚瑟站在街角,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鬼使神差,他今天在购物时,偶然瞥见角落里新开的花店,没有盛大的开业典礼,好似浑然天成。与店主言语的一来一往中,购物袋侧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束满天星。最近真是又湿又冷,他站在超市立着的大伞下,拨通了弗朗西斯的电话。

  “喂,你现在出门,去那个广场,”因为戴着围巾,亚瑟的声音闷闷的,“对,就是现在。”

  他在雨中匆匆起来。为什么要现在叫他出来,亚瑟,你是不是有问题?口罩下的嘴角不自知地勾起来。

  啪嗒……啪嗒……刺啦……砰……

  血溅当场。

  他想蹲下身帮忙擦擦他脸上的污渍,这真是太丑了。弗朗西斯,你真丑。

  好像听见了亚瑟的心声,弗朗西斯睁开双眼,笑着站起来,缓缓地向他走过去,沾满鲜血的双手就快要碰到他的脸颊了。

  怎么不躲?那是弗朗西斯,他不脏的……


  眼前抹过一道鲜红,亚瑟怔了一下,眼前是摇曳的鸢尾苗和玫瑰苗。

  End.

 ——————————————

  我觉得我很棒,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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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波是武装直升机,杂食,混乱邪恶,我开心就好,精神状态比我的厨力还烂,谢谢大家